再相见（台风现代）59
王天风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二天，戴笠终于忙完了手头的事过来看他。
刚进病房就看见王天风躺在床上虚弱的样子，话都没说眼睛先红了。
戴笠走过去给王天风塞了塞被角，却没想到他这个动作惊醒了王天风，看到王天风在一瞬间流露出的戒备和凶悍，戴笠心中微微一沉。
“老师。”王天风看见坐在他床边的人是戴笠，便放松了下来，慢慢的眨了眨眼。
“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安分，你要是没伤，我这把老骨头恐怕都得交代到你手里。”戴笠接过明台手中的毛巾轻轻的擦着王天风被针扎的青紫的手背。
“我睡糊涂了，以为还在那边呢。”王天风瞥了眼明台，最后还是换了个词。
戴笠心中酸涩，他摸了摸王天风的头，心疼的说:“已经回来了，回家了。”
戴笠把毛巾递还给明台，把王天风的病床升上来一些，从军装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给王天风看。
“因为这次行动的成功执行，上级决定授予你大校军衔，正师级，调任72师参谋长，兼任303团团长。明楼也被授予大校军衔，正师级，调任72师师长，行动收尾后就可以赴任了。军部给你们两个申请了个人二等功，司令部已经批了。骑云明台和曼丽在行动中表现也很好，你们团请求授予骑云明台中校军衔，曼丽少校军衔的申请已经批了，等你伤好了亲自给他们授衔还是让小兴代授你们自己决定。”戴笠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昨天已经给明楼授过衔了，你的就是今天拿来给你看看让你知道这件事，我先给你带回家，帮你卡在军装上，授衔仪式就不搞了。天风你太年轻了，资历太浅，即使你这次立了大功也不能升任少将，再等几年吧，等你四十岁，你这肩膀上又该换了。”
“你看看我这肩膀上。”戴笠指着肩膀上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两颗将星的军衔，“这是司令部让我给明楼你们俩腾地方呢！”
王天风看着戴笠手中的上校军衔，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等戴笠话音刚落，他就立刻说到:“明楼您都亲自给授衔，怎么轮到我就不搞了！”
戴笠原本还想安慰王天风几句，可王天风一开口却气的他眼前发黑。
“你还敢说！伤成这个样子你还想让我给你弄什么仪式！你现在要能下的了床别说在军部授衔了，我亲自去请司令，让他给你授衔！”
戴笠气的脸的都白了，王天风关心的重点竟然不在怎么养好伤上面，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情跟明楼较劲！
要不是看在王天风现在连说话都困难的份上，戴笠绝对得把王天风痛打一顿！
“这会儿觉得不给你授衔亏着你了，你怎么不说你二等兵的衔都是我亲手给你带上的！你可着全军区打听打听，有谁是从二等兵到上校都是少将军长给授的衔！”戴笠恶狠狠的指着王天风，“你芬姨不在国内，她现在还不知道你是这幅样子，再敢胡闹我就给你芬姨打电话，让她过来看着你！”
戴笠看到王天风在他提到让封桂芬来的时候脸色一变，满意的点头:“好好养伤，大不了等你回家我亲手把军衔给你带上。不就是觉得明楼比你多出了些风头么，跟他比那个干什么！昨天授衔司令部的老家伙们都来了，挨个跟他握手敬礼，你是没见他，脸都笑僵了，我可不想你去受这份罪。”
王天风把戴笠手中的盒子合上，喘了口气才慢慢的说到:“您自己在家给我带跟在表彰会上给我授衔能一样么，您还好意思说从我当兵时起就给我授衔？我的军衔从来都是拿回来您给我收衣服的时候带上的，要不就是放洗衣机里洗军装的时候顺便换上的。家里老头子个军长，就活该没有授衔仪式是不是？”
明台站在戴笠身后听见王天风话忍不住的笑起来，他没想到王天风从军这么多年，竟然从来都没有公开授过衔。
他真庆幸明楼不是他的军事主官，不然哪天他和王天风一样，一早醒来发现军装上的军衔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换了，这该有多糟心。
“你笑什么！你的事我还没说呢！”戴笠听见身后的笑声猛的转身站了起来，看着明台的目光仿佛要把他撕成碎片，厉声吼道，“你对你的枪法这么自信？他让你开枪你就开枪？你就没想过你这一枪万一打在他心脏上怎么办！”
“首长，我……”说起这件事明台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他最不愿意回想的就是他向着王天风开的那一枪，他差点杀了王天风！
“老师！”王天风见戴笠居然提起这件事心中一沉，他知道明台这枪开的有多不容易，他不想任何人因为这件事去责怪明台。
明台是在执行任务，是在执行他的命令，是在做出在当时最有利的判断，明台没有错！
戴笠仍然盯着明台，他似乎在等明台给他一个解释。
王天风见戴笠不理他心中焦急，他不知道戴笠到底想把明台怎么样。戴笠有多疼他王天风当然知道，他不敢赌。
王天风觉得他心脏越跳越快，他越努力就仿佛越是呼吸不到空气，他的肺开始泛起密密麻麻针扎似的刺痛，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能带出血腥的味道。
“老师！”他又叫了一声。
戴笠听见王天风担心的声音到底还是心中不忍，他转过头去看王天风，却被王天风吓了一跳。
只见王天风躺在床上脸色更加难看似乎有些发青，脸上都是细小的冷汗呼吸急促。
戴笠赶紧伸出胳膊，一只手就把王天风绰了起来，另一只手给王天风顺着气。
“别急天风，老师不怪他，你别急，你现在受不了这个。”戴笠的心七上八下的厉害。
“是我让他这么做的，他是军人，必须要服从命令。”王天风躺在戴笠的胳膊上断断续续的说着话。
“我知道，我知道。”戴笠赶紧顺着王天风往下去说，“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你放心。”戴笠觉得他的手掌下王天风的心脏跳的快的离谱。
“老师……”王天风抓着戴笠的胳膊，不放心的看了眼明台。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他却觉得喉头腥甜，呼吸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难受的厉害。
“还愣着干什么，快叫医生！”戴笠觉得王天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躺在他怀里急促的喘息气，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果然，还没等明台出病房门，王天风突然一口鲜血呕了出来，正正的喷在戴笠的军装上面，染红了戴笠的姓名牌。
“老师！”明台大惊，立刻跑了出去找医生过来。
戴笠一时间愣住了，他有几年没在身上染过血了，此时他看着怀中熟悉的脸庞一下子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二十多年前一个跟王天风长的非常相似的人在战场上撞开了他，替他挡了一枪。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现在王天风参军后这样好的条件，出任务时可以人手一件防弹背心。那时他们都是在用真正的血肉之躯阻挡子弹，活下来证明运气好，死了也在意料之中。
可是王天风的父亲运气似乎并没有这么好，机枪巨大的破坏力让他当时就不行了，他也是如现在的王天风这般躺在戴笠怀里喷了戴笠满身的鲜血，直到戴笠承诺他会好好照顾王天风才闭上了眼，连一句话都来不及留下。
二十多年过去了，老战友孩子，被戴笠当做亲儿子养了二十多年的王天风又是这样躺在他怀里，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再一次的染红了他军装。
戴笠仿佛一个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一样手足无措的给王天风擦着口中不断咳出的鲜血，眼中一下子就流下泪来。
若是当年王天风的父亲牺牲时戴笠只是觉得失去了一个兄弟的话，那么今天王天风这幅样子就是在狠狠的剜着戴笠的心。
他的儿子正在他的怀中一点一点的弱了呼吸，可他除了托着王天风的头不让王天风呕出的血呛到王天风的气管里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医生跟着明台跑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这样的场面，他们赶紧接过戴笠怀中的王天风把他放在床上用听诊器听着王天风的心跳。
“首长，您能听到我说话吗？”其中一个医生在王天风的耳边不断的问着他问题，可还是阻挡不了王天风的眼睛渐渐的失去焦距。
“可能是肺部出血！快！推去抢救室！”主治医生下了定论。
于是刚刚离开抢救室不到一个月的王天风又被推了进去，明台咬破了他的嘴唇，尝到了和王天风一样满嘴的血腥味。
“明台，我听说你订婚了。”戴笠站抢救室外面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抢救室的门，仿佛只要这样就可以看到躺在里面的王天风。
“我会处理好的，我不会对不起老师。”明台也站在抢救室门外和戴笠一样紧紧的盯着抢救室的门。
“天风这身体以后好不了，你应该知道。”戴笠认真的看着明台，“他一定不想拖累你，我也心疼他，可是你还年轻，我不想害你。”
“首长！”明台看向戴笠的眼睛里满是血丝，这让他看起来既绝望又疯狂。“
无论他以后是什么样我都不会放弃，就算他只能陪着我一天我也觉得很幸福，没有他我会活不下去的！”明台又把目光转回到了抢救室。
戴笠叹了口气，军装上的血腥味一直萦绕在他的鼻尖让他觉得很是不安。
他听下面的人都叫王天风疯子，可现在看来明台到是比王天风更像是疯子。王天风虽然疯但却还保持着理智，他知道什么是底线，可明台这样子，分明是无论谁敢跟他抢王天风谁就是他的的敌人，疯的除了王天风什么都不在乎了。
王天风没有在抢救室待多久便又被推回了重症监护室，晚上郭骑云过来换班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跟不愿回去的明台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口说了一宿的的话。
他们一直很奇怪，王天风到底是在哪里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有好。
明楼布置完指挥部的事来医院看过王天风，他听明台说王天风又进重症监护室了便有些奇怪。
直到明台跟他说王天风这次是因为肺部出血进去的他好像有些明白了，只怕他一年多前见王天风的时候，王天风就已经不好了。
“原来不是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明楼皱着眉头，若说王天风以前就有旧伤在身可也没有像这次严重到要推进去抢救的地步，他这才走几天，王天风怎么就复发了旧伤。
“那天军长过来看他的时候想找我的麻烦，老师一下子着急了才这样。”明台声音开始哽咽，王天风即使是伤成了这个样子却还是放不下他。
他不知道王天风那天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跟他说让他去跟女朋友逛街不要一直守着王天风的，只怕这句话说出来之前王天风已经往肚子里咽过许多裹着鲜血的玻璃碎片了吧。
“他这又是何必呢，有他在老师又不能把你怎么样！”明楼叹了口气，王天风一向聪明，怎么沾上明台的事就关心则乱。
“大姐那边你准备怎么说？”明楼拍了拍明台的肩膀。
“我现在没精力应付大姐，等老师出院了再说吧。”明台的声音透着空洞。
明楼听见明台仿佛丢了魂的声音心中抽抽的疼，他把明台抱在怀里拍着明台的后背。
“你放心，疯子不会有事的，他不放心你。”明楼安慰明台。
王天风这次到是没有在重症监护室待多久就被转回了普通病房，可明台却仿佛被王天风吓怕了一样更加小心，甚至王天风皱个眉头明台都能问上半天。
“老师您冷不冷？”明台把放在王天风输着液体的左手下小热水袋中的水倒掉，又把刚刚烧开的水灌进去重新放在王天风的胳膊下面。
“明台，你一上午都问了我五遍了。”王天风还是有些上不来气，他说话很慢，声音也很轻。
“是么。”明台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然后就握住了王天风冰冷的手开始给他捂手。
王天风呼了口气，若是单看明台这态度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受伤是明台而不是他。
“您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明台换了话题。
“随便。”王天风闭着眼睛。
“我看您最近都吃的不多，您想吃什么一会儿曼丽过来送饭让她带来，您多吃些，这样伤好的才快。”明台弗开了王天风额前的碎发，摸了摸王天风日渐消瘦的脸。
“没什么想吃的。”王天风睁开眼看了眼明台。
“吃面行不行？”明台征求王天风的意见。
“好。”王天风倒是好伺候。
明台抿了抿嘴，他其实是想让王天风多跟他提些要求的，这样他才好明白王天风到底在想什么。不像现在，他说什么王天风都不反对。
中午曼丽过来送饭，王天风又是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
明台的眉头都拧成了一个川字，王天风这样，身体怎么能受的了！
“老师您吃的太少了。”明台抽出张纸给王天风擦了擦嘴。
“吃不下。”王天风仍然是那幅事不关己的样子，就好像现在已经被毁了身体的人并不是他。
“明台，你也别逼老师多吃东西了，他不想吃就先不给他吃了，等下午我再过来给他送一次。”曼丽收拾着碗筷。
“他的胃切了那么多，吃的不如以前多也正常。”曼丽凑到明台的耳边压低了声音。
明台听了曼丽的话手中一抖把筷子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嗯了一声，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下午时王天风想去外面转转，明台征求了医生的建议从护士站借了轮椅过来，给王天风穿了衣服裹的严严的把他抱了上去。
尽管明台抱他的动作已经非常的小心，可王天风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有些头晕。
王天风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好大一会儿才缓了过来，他睁开眼看见明台担心的脸色，拍了拍他的手。
“没事。”王天风镇静的仿佛他真的没事一样。
明台不放心的又问了两句，最后才推着王天风出了住院部的门。
明台刚把王天风推到一处阴凉的地方没多久，迎面就走过来一名上校。
部队医院每天来来往往的总是有很多军人，明台也没有在意，可这位上校却直直的冲着他们这里走了过来。
“这不是毒蜂嘛！”明台看见对面走来的上校叫了一声，他也注意到对面上校在叫王天风的时候王天风的眼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怎么还坐上轮椅了！”对面的上校已经走到了王天风身前，他一脸沉痛的看着王天风，“伤哪儿了？严重吗？”
明台发誓，他分明看到了上校眼中与他脸色不相趁的幸灾乐祸。
“腿折了，站不起来了。”王天风笑了一下，可他的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分明带着掩盖不住的血腥味。
上校的眼角也是一抽，王天风刚刚跟他说话的时候腿明明还动了一下，这个理由他要是信了，那不就是白痴么！
“不管你到底是伤哪儿了，虽然我很想慰问你一下，不过我还是忍不住说一句，今年征兵你来不了实在是太好了。”上校弯腰拍了拍王天风的腿。
“灰熊，303又不是靠我一个人撑着的，即使我真的赶不上在今年征兵前出院那又怎样，只要303的牌子在，你们就别想争的过我。”王天风又笑了出来，只不过这次笑的非常得意，“即使你也是从303出来的，可是少了个这个番号，所以并没有什么用。”
“你！”被王天风称作灰熊的上校声音一滞，他指着王天风颤抖着手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最后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老师，这是谁啊？”明台见那位上校走了便凑到王天风的耳边问到。
“以前的战友，后来调到NJ军区的同类部队任职去了。”王天风轻咳了一声。
“老师，风凉了，回去吧。”明台给王天风整了整外套。
“好。”王天风点头。
王天风在医院病情反复了三个月后终于可以出院回家静养了，明台这天把王天风裹的严严的，扶着他出院。
“老师。”郭骑云把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先去团里。”王天风觉得强烈的阳光照的他有些头晕。
“老师，您还是先回家休息吧。”明台扶着王天风上了车。
“不用。”王天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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